许是因为受伤太重，所以纪丛风很难说出囫囵话来，他的声音即使在夜晚也显得很轻，轻到封晚差点要听不见。
“纪丛风，打电话来干什么？”封晚忽然问。
“就是因为想我吗？”
纪丛风在那头笑了声，而后低低地“嗯”了一下。
“既然想我，还要让我先把想念说出来。”
“风大少爷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，这点话都要让对方先说。”
“我说不过你。”纪丛风张嘴却发现自己辩无可辩，干脆破罐子破摔。
“你说不过我……那我想说的有点多，你要听吗？”封晚问。
“听。”纪丛风毫不犹豫。
“行。”
“纪丛风，你一直都能联系得上我，是吗？”封晚手里的笔没再转动，而是立在手里轻轻点着桌面，“可你四年间没有联系过我一次。”
“不是的，封晚，别诬赖好人。”
那边的纪丛风明显呼吸加重，但是因为身体虚弱，所以纪丛风得反驳听着也不是很有力。
“除了这支手机外，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丛尧监控了。”
“封大小姐，你是在怀疑我吗。”
封晚唇边的笑意浅浅，眼眶却不可遏制地变红。
见到他的那晚，半夜梦醒时曾仔仔细细地看过他，仅仅是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就布满了伤痕，上面层层叠叠，甚至看不出来到底伤过几次。
最为严重的伤，是纪丛风胸前一条极为长的疤。
那条疤痕从小腹蔓延至胸膛、心脏，伤痕的尽头是一处枪伤。
是四年前留下来的。
“没有怀疑你。”封晚故作轻松地说道，“所以我发的语音，我说要跟小景结婚的事情，你就是听到了。”
“还骗我没听到。”
那边又沉默了一下，片刻后，封晚听到了纪丛风的轻哼声。
“听到了又怎么样？”
“封晚，想嫁给别人，下辈子也没可能。”
封晚听着男人明明伤势很重，却还要霸道地宣示着自己主权的行为，再次含了笑。
只是这次眼泪却不可遏制地掉了下来。
“那你总是受伤的话，说不定哪天就有可能了呢。”封晚说。
纪丛风这回沉默了很久。
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封晚对自己的了解早已超出了纪丛风的预期，他以为故作镇定就可以瞒得过封晚，却没想到，她早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受伤了。
“所以纪丛风，能不能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？”
“这辈子才刚刚开始，你要是哪天真的……那我就嫁给别人。”
“谁允许的？”纪丛风沉声反问道。
“死都死了，还管那么多干什么？”封晚毫不留情地呛声道。
“封晚。”纪丛风忽然叫了一声小妻子的名字，而后声音缓慢，“那你也别再哭了。”
封晚一怔。
“我不会死的。”
“我会让自己好好活着，支撑你的人生。”
“所以你不要总是伤心，听到了吗？”
“你掉眼泪，比我受了重伤还让我难受。”
纪丛风的声音虽然低沉，却一字一句传进了封晚的耳朵，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心。
这是他给她的承诺。
封晚转了转眸光，视线落在窗外没有边际的天幕。
“好啊，那我们做个交易吧。”封晚说。
“什么交易？”
“你不再受伤，换我不要掉眼泪，很公平。”
纪丛风听着封晚提出来的不平等条约愣了一下，片刻后眸光扫过不远处的喻珩，又垂了眸子轻笑道：“你封大小姐才是做生意的料。”
“这么明显的不平等条约，怎么敢提出来的？”
“那你是同不同意？”
“同意。”
怎么敢不同意。
封晚说的一切他都想照做，是亏欠，也是纵容。
“阿风。”喻珩在不远处提醒着纪丛风时间。
纪丛风盯着喻珩看了两秒，倏然偏开了视线，对着电话沉默了一会。
偏偏封晚是个极度了解他的人，就这么一瞬的沉默，也能让她察觉到苗头。
“要挂了吗？”
听着封晚坦然的询问，纪丛风忽然涌了怒意上来。
到底是凭什么，他和封晚联系也得偷偷摸摸，被限制着时间？
什么时候，他们才能从这荒唐的生活中脱离出来？
“嗯。”纪丛风应了声。
“好。”
“别这么懂事。”纪丛风不满道。
封晚却轻笑着说，“那不挂。”
于是两个人又不说话了。
“你明知道不行。”封晚说，“所以还不如我坦然一点。”
免得两个人缠缠绵绵连通电话都挂不掉。
“我们很快会光明正大见面的，我保证。”
“好，我等着。”
·
封晚没有想到光明正大的见面来得这么突然，自然纪丛风也没想到。
第二天一早，阿静便匆匆敲响了总裁办的门，拿着平板电脑滑动了两下递到封晚的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