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，咸阳宫里冷风测测，两个内侍点着火把四下张望一番，裹紧了衣服。 “咣当”，其中一人手里的木匣掉在地上，在周围空旷冷清的宫室间回荡。 “咱们还是快走吧，别在这里停下。”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。越过高墙传入院内。 骊姜被响动惊醒。迷迷糊糊地听见外间有人说话，断断续续地随风灌进屋子里。 “好好好，你且等我把这些捡起装好。”一个嘶哑的声音说。 “你可快着点，磨蹭到余娘娘现身可就不好了。”那尖细声催促道。 “听你说过好几回这余娘娘的事了，到底是真的假的啊？”那稍微嘶哑的声音更加压低了问道。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。 “宫里人人都这么说，还能有假？”尖细的男声划破漆黑，钻进骊姜耳朵里，“三十多年前，余娘娘因为忤逆了宫中贵人，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姑姑绑了扔进这座房子里关着。她心有不甘，便日日哭号、夜夜挠门。也因此惹了贵人厌烦，便让人割了她的舌头，砍了双手。谁知不久她就死了。” 骊姜睁大眼看向漆黑一片的屋顶。院中的木门风吹得只呀作响。她只觉得那声音像猫爪挠石板一样令人难受。 “这可太惨了。怎么死的？” “投井呀。就是这院里边那口井。”尖嗓子的添油加醋描绘着，“你是没见过，那井看似平平无奇，实际黑洞洞的看不见底。谁也说不上来这井是什么时候打的、到底有多深，可是盯上半刻便会显出一个人影来。” “那人影是余娘娘吗？” “那谁知道呢？我又不敢看”那人压低嗓音语气放缓继续说道，“听说这之后关进来的邵王妃，就是被余娘娘给掐死的。” “可是那余娘娘被砍了手，如何能掐人呢？”那哑声问。 “你傻呀，是余娘娘的魂魄。”尖细声音提高了些许，“这些宫妃心中怨恨，死了就徘徊在这间屋子里一直不肯离去。” “余娘娘保佑，小人只是路过，小人一生行善，尊敬娘娘。”嘶哑的嗓音在夜里念念叨叨，更显诡异。尖细嗓音也跟着他念叨。 两人的声音叠着夜里呼呼的风声，咒语一般。 屋里漆黑一片。矮床上，骊姜再无睡意。她滚到床边，用后背紧贴着着墙壁一侧，又裹紧了单薄的被衾，只露出口鼻来呼吸。 然而外间的声音还是不住地往她的耳朵里钻。 “这关进冷宫里的女人，哪里有善终的，不都是死的死疯的疯吗？还有那齐娘娘，关了十载就疯了十载，据说还生下一个野孩子，也让她自己给摔死了。就去年，有人还听见过那孩子的笑声呢。”尖声者继续说道，“还有一位曾娘娘，就吊在里面那棵树上断了气的。” “你快别说了。咱们这就离开吧。”哑声者打断了他的讲述，念念有词道，“惊扰了各位娘娘，是小人罪过，罪过罪过。小人这就离开，不敢扰了诸位好梦。” 又是一阵窸窣，门外脚步渐远，再没了人声。 屋里一下子静得可怕。 骊姜早已经汗毛倒立，生怕有什么东西撕破了黑暗来找她。 黑夜如雾气一般笼罩着整座屋子。 然而烛火昂贵，冷宫里是没有的，就算有现在她也不敢下地去取。平日梦魇她多半会去院子里坐坐看看月亮，现在院子里也是不敢去的，那井、那树就在院中。 她贴在床边，手脚不敢伸出去一点，警觉地不停扫视四周。 谁能来保护她呢？ 骊姜不由得想起了母亲。小时候她梦魇，都是母亲抱着她，给她吃糖，唱歌，哄她入睡。 她仿佛感觉到母亲又温柔地坐在床边，轻抚她细碎的发辫。父亲也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，摸着手上的佩刀，教鬼怪不敢上前。还有好多人，骊姜感觉到他们都在她最害怕的一刻分出一缕魂魄，从四面八方来护住了她。 一对绿莹莹的眼睛出现在夜里。 小猫纵身一跳来到骊姜身侧。她伸出手把它抱紧。怀里的小猫暖暖的，蹭了蹭她的手，“喵呜”出声。 骊姜冷静下来。 且不说这两个内侍半夜三更来到这偏僻之地，所说的这些是真是假，即使是真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？ 都是宫中的可怜冤魂而已。 旧人不知何故，一朝被发落冷宫，饱受折磨摧残，甚至死了也不愿归家去，而是满身怨气地想讨个结果。最终也只是成了宫里真真假假的故事。 这样想，她觉得没意思起来。不仅不怕了，甚至想当面问问她们：为了宫中高位者的喜怒无常而哀怨至